蒋女士在江宁路188号刷POS机得到的凭证，收款对象是钟楼区荷花碧桂化妆品商行。 /晨报记者 朱影影
■注射针剂的竟是常州某美容机构，打完后现低烧等现象，针剂或是治肝病的
■理发店员工称公司高层与常州美容机构有合作，高层称纯粹是员工个人行为
见习记者 张益维
原本只是去理发店做头皮护理，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注射高额的非法溶脂针了呢？
原本去的是江宁路188号上海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怎么变成了常州“星空医疗”？
原本还正常的一张脸4针下去怎么过敏下垂的连自己都不敢相认了？
……
这一系列不正常的现象背后，其实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整容圈套。
理发店售起了“瘦脸针”
爱美是女人的天性。为了美丽，家住闵行区的蒋女士每隔一段时间，就要到位于七宝路凯德购物广场二楼的VISION视觉造型七莘路店修剪头发。
时间久了，蒋女士渐渐成为了这家门店的资深用户，和理发师们也都成了好朋友。有时候哪怕蒋女士自己想不起来，理发师也会打电话给她，提醒她定期来做头发。
去年圣诞节前夕，蒋女士再到VISION视觉造型七莘路店护理头发，护理过程中，一名许姓美发总监告诉蒋女士，其门店将针对资深用户推出圣诞特价活动，只需花2280元，蒋女士即可购买到一支医疗美容针剂。针剂项目包括瘦脸针、美白针、以及“魔手逆龄”等产品。
考虑到价格并不高，蒋女士心动了。她向理发店购买了一支“瘦脸针”，并当场将2280元交给了VISION视觉造型七莘店的工作人员。理发店工作人员告诉她，将在2016年12月23日，陪她去江宁路188号的医疗美容医院，注射该针剂。
被告知只打瘦脸针要凹陷
2016年12月23日，蒋女士在VISION视觉造型七莘店许总监的陪同下，来到位于江宁路188号的上海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注射“瘦脸针”，然而，到了整形医院后，蒋女士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。
“我被带去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，但却是一群身穿‘星空医疗’白色大褂的人接待了我。”蒋女士说，当天有至少二十几名消费者在该医疗美容现场，许多消费者旁边都跟着VISION视觉造型各门店的员工。
记者暗访过程中，蒋女士的话被VISION视觉造型七莘店的另一名员工证实——“那两天去了200多个人，12月23日下午人算少的了。”
由于现场需要注射的人过多，蒋女士不得不排队等待咨询师的“面诊”和医生的注射。
蒋女士先被带入了一间接待室，随后又被带入了一间问诊室。一名身穿“星空医疗”白色大褂的男士接待了她。这名男士自称“欧阳老师”，他告诉蒋女士：她的脸只打瘦脸针不行，如果想要使脸部缩小，蒋女士必须要打“溶脂针”。
“他用手指在我的脸上画，告诉我如果只打瘦脸针，我的脸中间会凹进去变形。如果到时候效果不好，让我后果自负。”蒋女士说。
再付3万多打针后现低烧
医生的话把蒋女士吓得够呛，加之已经将2280元交给了理发店，如果不打针就意味着她要损失2280元。
于是，在欧阳老师的劝导下，蒋女士又支付给了“星空医疗”34000元，购买三个疗程的“溶脂针”、“瘦脸针”套装。随后蒋女士被带到一个大房间，在这里，她第一次见到了医生。这名徐姓医生在她的脸颊两侧，各打了两针，完成了第一个疗程的注射。
回到家后，蒋女士开始出现低烧、喉咙痛等不良反应。她越想越不对劲，开始试图了解自己到底注射了什么，然而，上网一查，蒋女士的心凉了半截。
“我上网查询才知道溶脂针在国内并没有被批准。那我打的到底是什么呢？”蒋女士很担心。
而蒋女士从整形医院获得的材料，更令她感到蹊跷，“我在江宁路188号刷POS机得到POS 机凭证，上面的收款对象是钟楼区荷花碧桂化品商行。上海哪里有钟楼区？我的钱付给了谁？”
带着疑惑，蒋女士联系到了将其介绍到这家医院的VISION 视觉造型七莘路店的工作人员。该店工作人员告诉她，原来，接待她并给她注射针剂的“星空医疗”并非是上海的医疗美容机构，而是江苏省常州市的一家整形机构。这家机构临时借用了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的场地，为消费者服务。
也就是说，蒋女士若想复诊或退款，只有两项选择，要么去常州复诊，要么等待常州“星空医疗”团队再来上海。
[记者调查]
“星空医疗”怎么来“迪蔻医疗”行医
2016年12月29日，记者跟随蒋女士来到江宁路188号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询问情况。在得知蒋女士和记者是为“星空医疗”的事情而来之后，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工作人员说，他们需要联系“星空医疗”的人才能了解情况。
该工作人员说，“星空医疗”在上海并无场地，是因为“星空医疗”的老板和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的老板关系好，所以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就将场地借给了“星空医疗”。“12月23号是他们来的第二次，第一次我们都在的，第二次我们放假了。”
对于该情况，常州市星空医疗美容门诊的工作人员予以承认。一名王姓咨询师说：“星空医疗和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是战略合作关系，所以星空医疗才定期派人到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行医，双方的公司都是互有注资的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常州市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和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是相互持股的？”记者问。
“不是说具体这两家医院互相持股，两边的公司都是集团公司，相互持股可能不在这一家医院，而在其他地方。”王姓咨询师回答。
然而，记者在上海市卫生监督信息网上，并未看到为蒋女士注射的徐医生的注册信息。也就是说，该医生并未在迪蔻医疗美容门诊部注册。那么，“星空医疗”团队又怎么能够在其未注册地点行医呢？
对此，王姓咨询师解释：“一个医生最多只能三个地点注册，我们的医院太多，医生注册不过来，所以就未在上海注册。但是我们每次让医生到其他地点行医，都是要对方医院开会诊单的。”
理发店员工怎么为“星空医疗”拉客
由于蒋女士持续发低烧一个多星期，出于无奈，2016年12月30日，她只得赴常州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复诊。同行的还有两名VI-SION视觉造型七莘路店的员工。
这两名员工表示，他们之所以会介绍蒋女士去“星空医疗”注射针剂，是因为他们觉得“星空医疗”很正规，且VISION视觉造型高层和“星空医疗”有合作。
“这次星空医疗的圣诞活动，我们全部门店一共拿到了10个名额，我们家只有两个客户做了，还有其他家客户当场花了几十万。”一名徐姓员工说。
当日，晨报记者确实在常州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遇到了VISION 视觉造型其他门店的员工。
不过，2017年1月3日，VI-SION视觉造型总公司的一名范姓工作人员说：将顾客带到“星空医疗”的事情，VISION视觉造型的高层并不知道，纯粹是员工的个人行为。
“我们警告过员工，坚决不能将客人带到一些不正规的诊所去。一些员工觉得‘星空医疗’很大很正规，就把客人带过去了。我们调查下来，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，但都是员工的个人行为。”
“星空医疗”注射的究竟是什么药剂
在常州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，蒋女士和记者一行遇到了欧阳老师。那么，蒋女士打的“溶脂针”到底是什么成分呢？是否获得了国家药监局的批准？
欧阳老师告诉蒋女士：溶脂针只是一个统称，蒋女士所使用的针剂并非市面上通行的“溶脂针”，而是有溶脂效果的针剂。他说：“蒋女士可能误解了，我们不会给患者使用溶脂针的。”
随后，常州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工作人员为蒋女士提供了一份处方笺，该处方笺中标明，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为治疗蒋女士的“中面部脂肪堆积”以及“咬肌肥大”分别为蒋女士注射了“保妥适”和“多烯磷脂”两项药物，其中，“保妥适”即是蒋女士所注射的“瘦脸针”所含的主要成分，其主成分为肉毒杆菌a型。
不过，蒋女士说，其在就诊当日并未见过这两张处方笺。记者注意到，这两张处方笺上，也并无蒋女士签字。
在另一份有蒋女士签名的“美容服务确认书”上，其购买的服务则被标识为“下颌线溶脂+收紧+咬肌3合1”。
“我只记得我签过这个。”蒋女士说。
那么，到底什么是“多烯磷脂”呢，常州星空医疗美容门诊部王女士说，“多烯磷脂”实际上指代的是一种名为“多烯磷脂酰胆碱注射液”的药剂。
记者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官网上看到，目前，有国要准字号的“多烯磷脂酰胆碱注射液”只有一款。根据该款产品的使用说明书，该药物的功能主治：“各种类型肝病，如：肝炎、慢性肝炎、肝坏死”等。
其药物说明书中，并未标注其药物适用范围包括医疗美容。